“当然要退婚,只是不能我提。宫人撞破他们的事,捅到皇帝面前我也只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谁又会忍心,去苛责一个受害者呢。
清楚这事对谢宁玉不会有负面影响,青鹤原本还强装大人模样的脸上也多出几分符合年纪的笑来。
论年纪,她比刚刚及笄的谢宁玉还要小上两岁,不过经历巨变日日强打精神想为公主撑场子,那双杏眼显出得意,才算是本来的小丫头模样。
片刻,青鹤像是又想起什么,暗暗戳了戳一旁的少女:
“可公主,你是怎么发现宋少卿和长公主的私情的?”
“崇祈每每来刁难我时,身上总是带着甘松的味道。”
“甘松?可长公主殿里燃得不是檀香,其中并无甘松的配料啊。”
谢宁玉没有回答,眼神扫向刚刚的假山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崇祈用的檀香里的确没这一味料,但宋府上下素用梅花香熏衣,那甘松这一味香料就必不可少了。
仅从这一点来看,二人私情发生的时间或许比她猜到的还要久。她那一向英明神武的阿爹难得看走了眼,宋少卿可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货色。
相反,虽自己是块朽木,但为了往高处爬,也是什么都愿意出卖的。
墙下,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崇祈在感到脚下传来痛感的一瞬间就惊呼出声,她一向娇生惯养,断没有忍着痛不说的道理。可笑的是宋少卿竟也没察觉到不对,为了榜上这根高枝,也不顾场合地在嘘寒问暖。
宫人闻声来查看时,二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为首的总管愣了好些时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
“公主,这是……”
“蠢奴才!在这儿愣着干嘛?没看见本公主脚崴了嘛,还不快去宣太医!”
娇蛮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反倒是因为人多了起来,变得愈加张扬。
四处围着的宫人在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急赤白脸地去找轿撵,余下的暗自唾弃自己凑了不该凑的热闹不说,跑的还不够快。
这长公主躲在这儿与男人私会,被这么多人撞见不分开不说,交握的手还愈加收紧了些,这事要捅出去,被敲打的还是他们这些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奴才。
有胆大的悄摸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心下一惊,冷汗连连。若只是长公主与心仪男子私会还好,偏这男子竟是个有婚约的,对象还是那位满朝风评甚好的异姓公主。这事传出去后,不知又要闹得多少风雨。
半柱香后,轿撵抬来,众人又风风火火地将崇祈抬回宫中。等听到外面没了声响,谢宁玉才从暗处走出。
“长公主与宋少卿那厮竟也不躲一躲,适才那么多人,原以为也该避嫌一二。”
青鹤皱着眉,对人认知的下限在短短几柱香内被不断刷新。
“想来崇祈对这处处要避嫌的日子早就厌了,眼下正盼着有个契机把这事挑明,好直接求到皇上那里,替她做主得此夫婿。”
谢宁玉走回刚刚潜伏的位置,再往下看时,假山处已空无一人,那块弹出的石子也混在山后的草丛之中,不明去向。
计划成功,她内心不免得意,转头正要叫青鹤走时,却对上不远处的大殿回廊处,一个绛红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裴故面容清冷,独居雕栏红墙前,自有脱尘之姿。那双在朝堂之上也尽得意气的眼,此刻如离弦之箭,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谢宁玉。
只是对视,她适才还得意的神情便被利箭击穿,取而代之的是动物本性对天敌的警惕,眼色沉了下去,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隔空在与那把箭纠缠,厮磨。
裴故都看到了。
她心下无比清楚这个事实。
要不要杀人灭口?
毕竟裴故这人,心机颇深,立场不明,是敌还是友,谢宁玉一直摸不清。
她指尖摩挲着袖间的一片柳叶刀,可转念一想,自己朝崇祈丢块石头,大可装腔作势地搪塞过去,总归不是什么大事,皇帝问起来,也能一口咬定不知私会男女的身份。
不知内情,谁知道她是伺机报复崇祈还是无意之举。
可事情要牵扯到裴故,那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宁玉竭力摒弃做坏事被人撞破想灭口的羞耻感,面上不动声色,正要说服自己无视裴故直接离开,对方已经先一步背过身,朝着太和殿走去。
见此,她本该松一口气,没当面戳穿自己,以裴故的性格,是打算置身事外才对。
可一想到此人行踪她一直捉摸不清,可偏偏自己干坏事不是第一次被他撞见,谢宁玉的眉又不禁紧紧皱起。
裴故。
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有什么画面似乎久违地涌入脑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