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前十意味着什么?孟里从小成绩一直处于班级中位线,就现在来看,全班五十多号人,孟里每回考试下来基本都在二十五到三十名之间浮动,虽算不上垫底,但也谈不上靠前。
孟里知道这个名次对他来说有多难,但听到沈灼这样说还是觉得有盼头,至少他找到了沈灼对自己冷淡的原因。沈灼本身就是顶优秀的人,希望和成绩好的人交朋友也合情合理,好朋友就该一起进步。孟里心想。
所幸这段时间以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阵子撞见了沈灼的缘故,吴志强都没怎么来找孟里麻烦,也能让他安下心来学习。过去这些年,孟里大多数时间和精力用来捡废品,能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已经是费尽力气。
自打铁了心考进班级前十,能再次和沈灼通上电话,除了午休一小时和放学后捡废品,孟里其他时间都用来背书和做题了。他底子不差,脑瓜子也还灵活,时隔三个月后的期中考,头回考了一子开头的名次,虽然是十八名,距离全班十名还有段距离。
前期进步越快,后边愈显艰难。孟里长这么大没上过一节补习班,没买过一本课外辅导资料,全靠课堂听讲和课后作业,一段时间下来,其他科目还好,数学和英语还是没法跟上老师的节奏。
数学老师是个秃顶小老头,平时看着严厉但对学生还算耐心,英语老师本来就对孟里看不上眼,每次孟里去问语法,总是草草应付几句就完事儿了,孟里压根听不明白。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孟里的月考名次总算艰难地迈入了前十五的序列。而这时,距离他和沈灼除夕那天的匆匆一见已经过去半年。
和沈灼失去联系的日子,孟里还是会把想跟他说的话写在日记本上。这个日记本还是去年和沈灼第一次通话后买的,一年多过去了,已经被孟里写得只剩最后几页。孟里看着手上厚厚的日记本,想着下次和沈灼通电话时,他喉咙都得讲到冒烟,到时候沈灼的耳朵怕都会听出茧来。
七月公布期末考成绩那天,孟里比以往每一天都要紧张。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硬币,只等名次一出,就跑去小吃街的电话亭给沈灼报喜。孟里想告诉沈灼,自己终于考进班级前十了,也可以继续跟他做朋友了。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难如愿。密密麻麻的成绩单上,孟里的名次后面赫然写着「12」,那是他努力了一整个学期的结果,也是到目前为止考过最好的一次。
班主任在讲台上颁发着进步飞跃奖的奖状,孟里清晰听到了自己名字,也在众人瞩目下领回了人生中第一张奖状,却依然感觉心里无比失落。
这天回家,孟里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回房间分析各科试卷的错题了。冯爷爷抱着个小木盒来青居巷时,孟里还以为老人家只是和平时一样路过,顺便进来看看。直到察觉老人家面露伤悲,才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很快,孟里瞧见小溪静静躺在铺了绒布的木盒子里,像和平时睡着了一样,它那么小,甚至不到孟里拳头的一半,不会再发出清脆的叽叽声,也不会再在孟里前面活蹦乱跳。孟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冯爷爷,小溪怎么了?”
冯老把盒子合上,深深叹了口气:“小家伙昨天晚上就有些吃不下东西,今天一大早带他去宠物医院了,本来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没想到下午突然就……”见孟里眼眶红了,老人家也不忍再说下去了。
孟里随冯爷爷一同回到山风苑,把小溪埋在了后院的桂花树下,立了块长方形的木头小碑。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个刚堆起的小丘就会被雨水冲刷抹平,但小溪来过的痕迹会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无限放大。
“没关系,我妈妈也不要我。这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带你回家好吗?”孟里想起遇到小溪那天,它在一个破笼子里瘸着腿叽叽叫的样子。
“我是我奶奶在树下捡的,她本来想叫我小溪,所以我想叫它小溪。”孟里想起自己抱着瑟瑟发抖的小溪,和沈灼解释名字由来的时候。
“小溪现在腿不瘸了还吃胖了,等你回来就能看到它热烈欢迎你了。”孟里想起去年和沈灼通话时,沈灼还在电话那头问小仓鼠好不好。
它会一直都好。孟里离开山风苑时已经下起了小雨,冯老拿了伞要送他回去,孟里没让,走到门口了又返回院子往埋着小溪的那处小丘上盖了层塑料袋,用石头给压了一圈。
离开山风苑后孟里没有直接回家,冒雨去了学校附近的电话亭。他没忘记沈灼说要进了班级前十才能打电话的约定,可他实在太难受了,难受到知道自己没达标也忍不住犯规。
于是,时隔半年之久,孟里再次拨通了这串熟悉的号码。等待接听的嘟声响起时,脑子里冒出无数想跟沈灼说的话。
孟里想告诉沈灼小溪没了,那个去年被他捡回来的小仓鼠去天上了,它肯定是生气自己快一个月没去山风苑看它了。他想告诉沈灼他已经很努力,但还是只考了班级第十二名,不过他还愿意再试试,让沈灼等等他,他想还告诉沈灼……
“喂,找哪位呀?”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听声音挺甜美,感觉和孟里年纪差不太多。孟里愣了两秒,直到对面又问了一遍,才小声道:“你好,我找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