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消消气。”有得知消息连夜入宫的大臣劝。
“楠哲被打到半死,现在药也喂不进去水也灌不进去,明日还不知会如何,我如何冷静?
楠哲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年三百六十日,得有三百日在我眼前,生性跳脱犯错无数,可也从未打到这般地步过。”梁澈声音拔高了几度。
“那萧公子也不是全无错处,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便罢了,对了,那些板子,萧公子也就受了四五板子吧,剩下的还是梁小姐……”有同僚拽住了他的袖子,他也自知不对,忙住口。
“错处。”梁澈气极反笑,“我还真是忘了,被人在在众人面前指着鼻子骂全家上下,气急了动手也算错处了?!
还敢提小女,四五板子便能把楠哲打到这地步,剩下的那十几板子都打到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了,我不提她的伤势,你反倒主动提起来了?”梁澈一步步逼近那大臣,“你问啊,你再问一遍我就告诉你我女儿现在如何怎么样?!”
那人额上汗珠直冒,一直没说话的皇帝却开了口:“梁爱卿先等等,那郎中瞧病也不知瞧得准不准,不妨先让陈太医去看看,再来说这些如何?”
早就被叫来在一旁等着的陈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梁澈点点头。
梁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必了,瞧病的这位郎中,臣以为全天下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了。”
皇帝道:“就算你相信那人的医术,把药方拿来给陈太医看看也是好的,至少也能配配药。”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就让他进来吧,正好他也来了。”
不多时,一身白衣的齐湟便走了进来,“草民齐湟,拜见陛下。”
“岐黄?做医者的起这个名字,可真是妙。”陈太医说。
“他们都这么说。”齐湟把药方递了过去,陈太医一生醉心医术,见他有这个名字更觉喜欢,便问道:“不知是哪两个字?”
齐湟一看见陈太医的手便知此人医术非凡——那双手上都是多年拿药沁进去的颜色。温和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齐,湟水的湟。”
说着,把腰间玉佩拿起来给陈太医看。
陈太医吓得手抖了抖,那薄薄的药方险些掉在地上,幸好齐湟接住。
其他人也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的对话,梁澈道:“现在,陛下相信此人的医术了吧。”
“自然。”皇帝微笑道。
……
先帝当年出巡黄河上游地带城镇时,突患恶疾,众多太医束手无措,到了药石无医地步之时,有齐姓隐世医者来访,请求一见,帝言:“本时日无多,试试无妨。”
第一日,先帝对皇后说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让她放心些。
但先帝一直都在安慰皇后,皇后便未曾当真。
第二日,先帝有了些精力,皇后大喜,又恐是回光返照,惶恐不安。
第三日,先帝喝药后午睡,梦中口渴竟醒来自己起身去倒了水。
……
第七日,先帝恢复如初。
皇后大喜,要赏赐医者,医者却说医者仁心乃组训,并非为了这些才来。
先帝邀请他入太医院,医者却说,他生于此长于此,故土难离,不愿前往,更何况儿子即将出生,难以移动。
帝后无法,最后先帝提出要为他未出世的孩子赐名,这次他终于答应了。
先帝提笔落下一字“湟”。
医者问为何,先帝道:“又是医学世家,岐黄之术,以‘岐黄’为名更显高明,只是怕太大他压不住,便换个同音的。”
“同音字千千万,这个字,只怕僭越了。”
“他生在湟水之边,用这个字有何不可?更何况你家医术冠绝全朝,在医术上,配得上了。”
“这是朕亲赐的名字,朕会将此事传出去,也算一段佳话了。”
“至于真假,此物为证。”
先帝为医者之子赐名,赐贴身玉佩为信。
………………
齐湟,就是当年那位未出生便得皇帝赐名的孩子。
陈太医细细看了遍药方,犹豫了片刻,问道:“齐医师,这上面这些,真的都是给那位萧公子喝的吗?会不会太过……”
“就是给他喝的,不喝这个只怕现在人都硬了。”
陈太医:“那梁小姐的呢?也这么严重?”
“她的跟这个不一样,没这么严重。”
哪只是没这么严重,梁皖此刻都能趴在床上自己下棋玩了。不过有萧楠哲的伤势在前,这个“没这么严重”的程度就要靠陈太医自己猜了。
陈太医叹了口气,对皇帝道:“陛下,萧公子梁小姐确实身受重伤。”
皇帝不辨情绪的看了他几眼:“既如此,便让齐医师入太医院药房取药吧,药房药齐。”
终于说到这了。
齐湟道:“那便请陈太医带路了。”
陈太医却没动:“齐医师有所不知,这上面最难找的几味药,太医院中……都没有。不难找的那些,也不必特意去太医院拿。”
“那该如何?”
陈太医说:“只能去产地。”
齐湟的目光看向梁澈,两人一起又看向皇帝。
梁澈扑通一声跪下:“请陛下成全臣爱子女之心,允臣亲自前往。”
皇帝看了他许久,“好。”
梁澈又道:“臣戎马半生,现在只想和孩子们在一起,臣惟愿解甲归田,带他们四处看看。请陛下一并成全。”说罢直接磕了下去。
又是许久,皇帝笑了,道:“你要辞官,那秋叶呢?也要辞吗?秋旻呢?萧楠哲呢?都要辞吗?”
“陛下圣明,这正是吾等之愿。”
许久,皇帝道:“你们都走吧,伺候的人也都走吧,只留梁爱卿便好,朕要与他好好聊聊。”
………………
梁澈回来了,回来时带回了一份旨意:陛下命梁澈亲自云游四方,体会风土民情,绘制全朝地图,为行事方便,无官兵随从,轻装出行。
叶川秋叶,秋旻梁皖,叶恒萧楠哲,六人从旁协助。另有家眷几人随从。
为期不定。
梁皖听闻,大笑着鼓掌:“不枉我挨打!”结果扯到了伤,疼得呲牙咧嘴。缓过来又是一阵叹息。
萧楠哲还是没醒,浑身高热不止。
秋旻去了李府,在书房问李墨竹:“李姑娘,你真的不愿意与我们一同走吗?”
李墨竹笑了:“这个问题,墨瑶已经问过我无数次了,梁小姐来问过。”她放下笔,站起来摇了摇头:“我家在这。”
“林小姐的家也在这。”秋旻道。
“林大人已准备好一切,若有任何风声即刻便能走,可我父亲不是,他不想走,我娘也不想走,对我而言,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好的。”
又半开玩笑道:“你们走吧,我留下来给你们当账房先生两家算账。”
秋旻看着她,许久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