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用清浅笑意掩住心中那沉沉的忧思,慢腾腾放下手中的戏本,公事般地准备起身服侍他入寝,却被他扬手按住。
他倾侧身体,占据了她刚才的位置,又把她的戏本扔开,眼底犹如一尾黑鱼浮游过暗河。
姜婵立刻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大人,今日早些歇息吧——”
随着他的手伸向她的襟口,她的声音越加细若蚊鸣,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面上的薄绸,扯得发白。得不到他的正面回应,她脑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眼见他的手越发放肆,她怵极了,把心里打了半日的腹稿全盘托出,“大人,还是用些膏药吧。”
说罢,她献宝似的将藏于枕下的玉盒摊开在手心。
王之牧从脑中翻出几日间观棋来报,道是她的贴身小丫鬟偷偷摸摸去了药店买了一大包药材回来——原来是备着这儿呢,他冷哼。
罗帐内伴随着那规律沉闷的声响,响起犹犹豫豫的女声,“大……元卿……再用些吧……”
虽浸润的触感委实太美,王之牧闻言仍退出,他忍住难耐燥意,又从那盏已半空的油膏剜了一勺,涂抹其上。
他抄了她的膝弯,虽唧唧有声,二人却明白这不过是药膏油滑。
他灼热的气息扑洒在她敏感的颈间,撩出微微的热、淡淡的痒,虽则下头已有些发麻了,但她知道他时辰一向久,只求他在这盏快要见底的膏药用尽前结束。
夜深更重,又熬了不知多久,姜婵迷迷瞪瞪半眠半醒间,没注意到一旁的玉盒已空,她突然感到有个极滑、极软的事物在她颈间轻轻厮摩了一下。
她的身体下意识缩了一下。
“睁眼。”
他的语气是命令,而非缱绻。
那不好的预感逼得她勉力拉开紧闭的眼帘,发现自己已被锁在一堆紧蹙的浓长眉峰下、簇火未熄的幽幽深眸间。
膏已用尽,姜婵竭力揪着床褥,苦苦承受直到终于抵受不住,忍不住胡乱抓紧身侧的手背。
王之牧手上一痛,瞳仁微缩,瞬间清醒过来,“是我孟浪了。”
话毕,他草草动偃旗息鼓。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姜婵收拾过后,便安心地闭眼睡去。
可身侧的王之牧却满心不解,前些时日她与自己难解难分,他每回离去时她必要用那双不舍的眼勾着自己,手指要么攥紧他的衣袖,要么拉扯他的腰带,就像是想要抓劳了她的依靠。
如今他好不容易偷出了些时日,让二人能不分彼此地日夜相守,她怎的忽地冷淡了下来。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她日日近在眼前,想抱就抱,想碰就碰,二人显而易见会热络得多。而不是这样例行公事般,他完事,她也收工。
可她那肆意的天真如今已被莫名其妙的遮掩了起来,更遑论和她亲热。
莫非来是两人真正相处时日不长,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
王之牧一愣,只觉得自己已洞见症结,一语道破真相。
随后那几日,他便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带着她重复他穿衣、饮食、甚至公事间的习惯,仍是耍了些强硬手段,逼她在潜移默化间习惯自己的喜好。
二人从夜间的亲密无间,延续到了白日也要时刻相对,晚上伺候他衣冠下的禽兽,白天打点他禽兽外的衣冠。他强行占据了她所有的空闲,似是强硬的想要她时刻只看着他,令她不厌其烦。虽然她如今不时蹬鼻子上脸的,他却也不恼,仿佛有意纵容她似的。
对姜婵而言,有了第一回,那后头的就理所当然起来。
那之后借着膏油好歹混过去了几夜,可令姜婵越发不安的是,一晚上一盏膏油已远远不够,他后头虽越来越少失控,可伏在她身上的时辰却越来越久。
姜婵不禁心想,如今她无情无趣,他每晚这般对着一具尸体一样,不累么?
不过这些尚且不是她最忧心的,她日算夜算,搭载姜涛的船只理应这几日到京,为何迟迟未同她取得联系。再有谭婆子也多日未见,莫非事有横生枝节、意外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