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揣着一肚子气,还是回了宅子。
那时中秋已过,正是深秋之际,难得有太阳,阮平叫人抬了一架软榻在院子里,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晒着可舒服了。
看到傅翊回来,她既不惊讶,也不哀怨,只平平常常地招呼道:“你回来啦?”顺便邀请道,“要不要一起来晒太阳?”
傅翊积存许久的怒气突然就熄了火,这就是个没心的,他和她计较什么?
“你们都下去。”他把下人都赶出了院子,这才迈步躺去了阮平身边。
阮平立即把靠枕让给了他,然后把他的胳膊抬起来环在自己身上,窝进了他怀里。
动作非常熟练,好似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傅翊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安静地抱着她晒太阳,发觉这样躺着确实很舒坦,从身体蔓延到心脏的那种舒坦。
“你的花,还养吗?”他看着院中错落有致的金桂、秋菊、月季、芙蓉……重新布置之后,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只是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冬天的花不好培养。
傅翊想着,若是她还想种,就给她建个花棚,铺上地暖,让她玩个尽兴。
“不养了。”阮平一边玩着他的配饰和荷包,一边道,“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养菊花、梅花,还有月季、芙蓉和山茶。”
“大多数花卉,都要等春夏季节才开花,快到冬天了,冬天之后,花就剩了光杆子,养着没意思。”
她把傅翊荷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把玩,等翻到几个金锞子之后才住了手,问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那是中秋时,傅翊拿来哄年幼的子侄用的,没散发完,就留了几颗。
“拿去玩儿吧。”他道。
阮平没立即塞到自己袖口里,而是仔细地瞅了瞅,发现上面还刻有纹样,就问道:“这是你们家特制的吗?还是外面随处都可以买到?”
“是家里特制的。”傅翊道,“外面买不到。”
那就不太好当私房钱了,阮平转了转眼珠,直接开口要道:“你可以给我一些零花钱吗?比如碎银子、银锭子,或者小额的银票也行。”
傅翊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要钱做什么?”
她又出不了门,都没处花钱。
“自然是有用处。”阮平道:“比如,我要是想吃外面的东西了,就可以直接叫小莲去给我买,不用再从周妈妈那里传一道口。”
傅翊以为她是想出去了,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郁,转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其实非常明白,这样把一个人长期关在宅子里,是不对的。
可他不想放她出去,倒不是怕她跑,而是因为这京城中,有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存在。
他总觉得,若是把阮平放出去了,就是把她们二人放在了同一空间。
如此,他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也就暴露于世间了。
阮平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见他不应答,就立刻想出了第二个理由,她有些委屈地道:“你不给我零花钱,中秋的时候,我都没有银钱散发给下人。”
傅翊拧紧的眉头松了开去,若是这个原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周妈妈会给的。”他道。
阮平轻轻撇了撇嘴:“那她们就只记周妈妈和你的好了,不会记我的情。”
还挺会打小算盘,都知道收买人心了。
傅翊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
看来是有戏了,阮平高兴道:“那你是答应给我零花钱了?”
傅翊点头:“和周妈妈要,她会给的。”
阮平满意了,叮嘱道:“那你记得给周妈妈说一声。”然后自己给自己定了个额度,“一个月,一百两好了。”
傅翊失笑:“你知道一百两是多少钱吗?”
他捏了捏她柔软细腻的脸颊,“我一个月的俸禄都只五十两。”
阮平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周妈妈买她花了二百两。
傅翊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对银钱、物价是没什么概念的。
“一月二十两。”他拍板道。
“好吧。”阮平很容易满足。
她也不是立即就要花这笔钱,而是打算存下来养老的。
傅翊消失的这几个月,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傅翊不一定能养她一辈子,她得为以后的日子提前做好打算,未雨绸缪才行。
未雨绸缪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藏私房钱!
傅翊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一百两被砍到二十两,也不讨价还价,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丝的愧意。
其实,一百两也不算多,他虽然俸禄只有五十两,但他并不是靠俸禄过日子的。
若只指望那点子俸禄,他还养什么外室?
“你,想出去玩儿吗?”他试探地问道。
阮平抬头看向他:“可以吗?”
果然还是想出去的,傅翊想。
“可以偶尔出去逛逛。”他松口道。
阮平语气什么起伏地道:“好呀,不过我最近不想出去,过段时间再看吧。”
傅翊有些意外,他以为,他松口之后,她会迫不及待地提出立即就要出去。
或许是她以退为进的策略,傅翊想,她都被关在这小宅子里大半年了,不可能不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