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钺被带到花园的时候，乔勉正在和奥古斯都散步赏花。

“星港的露天环境里，这些小东西活不了太久。”奥古斯都随手折下一枝香桃木送给乔勉，“大概每隔十天，就得让人从温室送来新的。”

乔勉欣然接受了，拿在手里轻轻嗅了嗅，随意地说：“看来你并非真正的爱花之人，做你的园丁需要抛弃良知。”

奥古斯都笑起来：“来到这个星港的人大都没有良知，但你得知道，如果不是我需要花园，这些花种并不会在星港播下，它们连生长的机会都没有。”

“的确，卡洛告诉我，尽管你是个混球，但他还是很感谢你。”乔勉听懂了奥古斯都的言外之意，眼中的情绪说不上是怀念还是悲伤，“如果不是你创造了他，他大概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奥古斯都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卡洛是这样向爱人提及自己。

“所以我也感谢你。”乔勉诚恳地说。

“爸爸。”乔钺出声打破了二人之间宁静友好的氛围。

乔勉抬眼看向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全须全尾，而后说：“有要收拾的东西吗？我们该走了。时间充裕，或许还能去星港里逛逛、喝杯咖啡，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panna cotta，对了，打包一些特色点心回去怎么样？”

这实在是一段没头没脑的家常寒暄。

“听起来很不错，”奥古斯都没等乔钺接话就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一起逛逛、聊聊天，顺便一同去庇护所看看那个生病的孩子。”

乔勉微笑着看向奥古斯都：“说好了让孩子自己选。”

奥古斯都耸耸肩：“我只是提出日程建议。”

乔钺默然了一瞬，说：“我不能走，爸爸。我要留下来。”

“为什么？”乔勉平静地问。

“因为他想要自由。”奥古斯都笑吟吟地望着乔勉，“那么现在，选择权在你了。”

乔勉倒没有生气，只是说：“如果你的自由是想要违法犯罪，那留下吧。”

乔钺抿了抿嘴唇，没答话。

“我愿意为你们父子提供团聚的机会。”奥古斯都说，“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不是吗？”

“不错的提议。”乔勉点点头肯定了，“或许我们可以先共进晚餐，加深对于彼此的了解。但在这之前，我想和我的儿子聊聊。”

“当然可以。”奥古斯都答应的爽快，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三人回到了那个宽敞华丽的玻璃花亭，像一家人那样坐下来闲聊。

说起还躺在病房中的许舟星时，乔勉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说：“小钺，你得知道，你在中央星还有一个未婚妻，他也一直在担忧你的安危，而你现在却要为了一个beta治疗师抛弃他？”

“我跟他不熟，爸爸。”乔钺说。

“可他是你亲自在系统中选择的。”乔勉说，“我想你也知道，订婚对一个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婚约取消，对他的名誉是很大的伤害。”

“我可以把他接来涅墨西斯星港。”乔钺固执地说。

“你想同时拥有两个妻子？”乔勉手里还把玩着先前从奥古斯都那里缴来的枪，“小钺，我不是很赞同一夫多妻。”

乔钺沉默了一瞬，才说：“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把他们变成一个人。”

乔勉挑眉看向自己的儿子，好半天才嗤笑了一声，半是赞许半是讽刺地说：“看来你这些天在荣光会学了不少东西。”

说罢乔勉将枪拍在了桌子上，站起来道：“只是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这个庄园里该不会没有活动筋骨的地方吧？”

自然是有的，射击场和武器库应有尽有，甚至还豢养着一些异形做宠物，当然，都已经切掉了生殖腺和交接腕，就像给猫咪做了绝育手术一样，让它们再也无法寄生别人。

“可以放出来玩玩吗？”乔勉对其中一个半人半异形的宠物很感兴趣，“我还没见过长着人脸的异形。”

“当然。”奥古斯都叫人打开了隔间的玻璃门，那只奇怪的异形宠物警惕地望了过来，缩在墙角打量着他们。

它似乎能认出主人奥古斯都，但是有些怕乔勉和乔钺这两个陌生人。

“过来。”奥古斯都像唤宠物一样唤它，它踌躇了片刻，蠕动着背后的长触手乖乖地“爬”了过来。

看起来，它不太会用自己那修长的节肢。

“它长得很漂亮。”乔勉仔细地看着这只异形。

“唔，”奥古斯都顺手挠挠异形的下巴，回忆了片刻说，“它以前是我的情人。”

“他为你生过孩子吗？”乔勉随口问。

乔钺悄悄扫了一眼乔勉，他有些担心，担心爸爸会和奥古斯都撕破脸。

在涅墨西斯星港，奥古斯都就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创世神，乔钺相信乔勉不会是孤身一人毫无准备前来，到了可以走的时候，乔勉一定会当机立断喊他离开。

但他仍然害怕，害怕乔勉对于敌我双我的判断不足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也害怕乔勉的计划里不包括带上许舟星一起走。

如果许舟星被留在了这里，乔钺无法想象许舟星该怎么活下来。

或许奥古斯都会直接下令，把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许舟星从医院扔出去。

乔勉问完之后，奥古斯都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说：“不太记得了，可能有过四五个，也或许七八个。我有段时间很喜欢他，和他在喀尔兰斯星领过结婚证明。”

不同星球的结婚证明只在本星球有效，这显然只是奥古斯都哄情人开心的手段，而他本人并没有当真。

“可他变成了异形。”乔勉对这只异形的故事很感兴趣，“为什么？”

异形将头贴在奥古斯都的手心，像猫儿一样轻轻地蹭，显然很喜欢这个主人。

“我有点忘了。”奥古斯都的神色不像撒谎，“每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被寄生的。”

乔勉盯着异形看了一会儿，又说：“不如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

“哦？”奥古斯都来了兴趣。

乔勉收回了目光：“把他放去露天射击场做靶子玩，我们比试枪法。”

奥古斯都没有立刻答应。

乔勉眯了眯眼睛：“怎么，放不下旧情人？”

奥古斯都耸耸肩，叫人来把这只异形捆出去：“我只是对于你有些惊奇，毕竟没有人会在见面的第一天就要求射杀别人的宠物。”

“如果你受不了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乔勉只是笑，“我的确有些任性，有时候还很不讲理，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这些也许是缺点，但在你身上，是很迷人的个性。”奥古斯都夸赞道。

几人很快来到了露天射击场，那只异形被解开束缚，投放进了场地中。

突然来到不熟悉的环境，它显然很害怕，飞快地躲到了原本的固定靶位后方，尽量蜷缩起自己庞大的身体。

“让它跑起来。”奥古斯都命令道。

手下们于是开始用电流枪驱赶这只异形，电流枪的光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会让人有近乎触电的痛感。

一开始那只异形还尽量把自己长长的触手和节肢都收起来卷成团，试图靠缩小面积来躲过攻击，但是很快它发现这样行不通，迫不得已地活动起来。

它显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即便是异形的身体，也笨拙得像个姗姗学步的小孩。仓促之间，它被电流枪打中了好几次，惨叫着跌倒翻滚，而后又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爬起来继续躲。

乔勉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乔钺，对自己的儿子说：“它跑得太慢，一枪爆头就没意思了，我们先定一个无关紧要的部位如何？比如先打中左边第三条触手得一分。”

乔钺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有点摸不清乔勉现在的意思。

乔勉究竟是想杀了这个可怜的异形，还是不想杀。

但现在显然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乔钺抬起了手里古老的F44aa脉冲步枪——很久之前人们用这种枪对付异形、但现在基本只用作训练，擦着异形触手边缘开了一枪。

那受惊的异形发出了害怕的嘶叫，但它竟然没有任何想要反击的意愿，只是再次往靶子后面躲，它一躲，电流枪又开始从侧后方扫射它。

痛苦的异形撞到了靶子，很显然，它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它并不会使用。

“看来你被困了几天，疏于练习了。”乔勉转了转手中的枪，不再去管乔钺，施施然地转而去问奥古斯都：

“如果我杀了你的情人，会如何？”

奥古斯都摊手：“没有人会和异形当情人。”

乔勉眯了眯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乔勉忽然端起手中的脉冲步枪，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却不是对着异形，而是对着庄园天空上悬浮着的巨大人造太阳。

涅墨西斯星港离太阳太远了，这里的白天和黑夜都由奥古斯都控制着。

从射击台，正好可以望见人造太阳的背面。

天一瞬间黑了下来。

奥古斯都立刻对着乔勉所在的方向开了两枪，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然后他听见了脉冲子弹破风的声音，立刻闪身避开，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引力，不见了。

他像往常一样行动，但是地面牵引他的力量消失了，过大的动作让他在顷刻间脱离了地面。

有人破坏了星港地下的引力站！

引力正在消失！

奥古斯都立刻停止了动作稳住身形，让自己缓缓下落，然后抓住了附近的栏杆，落回了地面，与此同时，他听见空中传来飞行器的轰鸣，噪音中夹杂着升降台打开的、微不可闻的声音。

地面上的应急灯紧跟着亮了，荣光会的成员迅速地集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