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趁着对方挂断电话的功夫,洛凡过去问。
“他不是说水里还加了别的物质,用正常的治疗方式会让人死更快吗。我把这事儿告诉小航,他说万事讲究证据。妈的,我就去找清华,想把那篇被甄教授毙掉的论文调出来。”
“像是张航那种人,他不是应该有的是办法去找篇论文吗?”
“他还没痊愈,在家躺着呢。”
“那甄教授他们在哪儿接受治疗?”
“在一个叫B-30研究所的地方。”
“B-30?这听着不太像是正经研究所啊。”
“小航在全世界开的研究所都是差不多的命名方式,CBL的某个字母加上编号。”郑勇打开手机找到研究所地址,“总之我先过去跟医生讲一下暂停治疗。”
可惜郑勇在原宪籍那里碰了壁,原宪籍根本不听郑勇的劝阻,甚至张口就骂他瞎扯淡。“中毒这种事情并不是只要不再继续口服有毒物质就会减轻伤害,毒就堆在体内,所有的器官都想要代谢掉它,哪怕是代谢不掉它们也会特别的努力。也就是说伤害会进一步加深。”
“那投毒的人都说了正常的治疗方案只会让人死的更快!这件事你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啊!”郑勇对原宪籍吼着,声音大到让办公室门外的韩建涛听得真真切切。
韩建涛破门而入:“什么叫正常治疗死得更快?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位警察脑子出问题了。”原宪籍立刻下逐客令,“你不去管管凶手为什么要大放厥词,跑到我这里来质疑我的治疗方案,我们这里没有心理健康科室。”
“凶手真的这么说?”韩建涛紧张地质问郑勇。
“千真万确!”郑勇把凶手记恨甄远峰当初毙掉他论文的事也说给韩建涛听,在这个过程中蒲薤白和胡跃文也闻声赶来,人越聚越多,也就越来越没人能立刻拿主意。
“如果按照你说的治疗方案真的没问题,那为什么他们看着比中毒的时候还痛苦?”韩建涛开始加入攻击原宪籍的行列,“胡医生你也见过其他人接受治疗吧,有过这么夸张吗?远峰已经没有意识了,这才刚投药不到二十四小时!”
“我……我也没见过类似的病例。”胡跃文茫然又紧张地说。
“在开始治疗之前我和你们讲了一个小时这种治疗会伴随严重的副作用,你们签过字我才开始投药,现在你和我说不接受,那我们就走法律手段。”原宪籍也有些生气了。
韩建涛发现自己在这里发言没有任何的力度,转头看向六神无主的蒲薤白:“你倒是说两句啊。”
“我……”蒲薤白脸色很难看,“我觉得凶手是有可能再说胡话让我们误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从而耽误治疗,但是也有可能说的是真的。没有证据的话我们要怎么判断?”
“证据!”郑勇一拍脑门儿,从手机里翻出来刚刚部下发给他的凶手的论文,“就是这个,他说他用了论文里的药剂,反向用还是怎么回事儿,会导致人的免疫力降低。”
“维生素摄入不够都能导致免疫力降低,这算什么研究?”原宪籍一脸嫌弃地瞥了眼论文,“这上面没有任何一个教授的署名,没刊登在任何学术期刊,甚至都不是一篇博士论文。你拿这当证据,是在讽刺我?”
胡跃文很想站出来的打个圆场,他拿过来手机翻看了一下,论文逻辑还是不错的,只是其中大量的数学让他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他不擅长这种计算,所以为难地看着两头僵持不下的人。那一刻他无比希望商陆可以站出来结束这场荒谬的闹剧,但现实中商陆还在病床上苦不堪言。
这场治疗是继续还是终止,一群人最后也没有达成意见上的统一,心急如焚的韩建涛干脆跑到病房试图拔掉甄远峰和商陆的输液管。原宪籍放了狠话,说只要他敢拔,那自己就再也不治。
一片混乱的时候,蒲薤白冲出来拦住韩建涛:“你我都不是医生,怎么能质疑医生的权威。你要是真的不服,那就去找个你服的人过来说话!”
半小时后,泉也推着张航来到了研究所,那时候原宪籍还在跟所有人置气,根本无法沟通。郑勇把凶手的论文交给张航,对他说这上面有凶手的投毒模式,但张航没有看,而是直接把论文递给原宪籍。
“怎么,连你也要质疑我?”原宪籍被张航那个动作气得脸颊发颤。
但张航只是平静地说:“宪籍,没有人质疑你的医术。”
原宪籍用力地深呼吸几次,低头看着张航手中的论文,虽然还是很不服气,但至少他接过了论文:“你们就是在浪费时间,有这闲工夫去调查调查凶手的背景不好吗。”
“凶手的背景也在叫人去查了。”郑勇更是不服,“但是调查背景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原宪籍翻看着论文,几分钟之后,皱着眉说:“这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这样的垃圾就该放把火烧了,你说这是凶手花六年写的?清华就这水平,那肯定是比不过北大了。”
其他人虽然觉得原神这句话得罪了很多优秀的清华学子,但他们也都没有人家那样的成就,所以只能紧紧闭着嘴。
“这样可以了么,勇哥。”张航疲惫地托着脑袋,斜侧着头看向身旁的郑勇,“还有凶手的学术背景,王曜华已经初步调查过了,学术造假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回,之前的都是有人帮他平下去。看来帮他平事儿的人就是幕后人的中间人了,朝这个方向查查,你觉得怎么样?”
郑勇也确实就按照张航所说的方向去调查,这副听话的样子还让洛凡觉得奇怪,毕竟谁都知道郑勇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人家说得在理,没有什么好抵抗的。”郑勇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其实已经私底下和张航谈过了,儿时对人家的嫉妒,和对自己无能的自卑全都倾诉出来,张航的反应果然也就如他所料,对方从来没有责怪过什么,只是一直希望他们之间能像正常朋友那样关系缓和。郑勇意识到这么多年来隔绝两个人的从来不是张航的“反社会人格”,而是自己那过于充满人性的人格。
洛凡看郑勇那个心平气和的样子,突然感慨了句:“我们的郑队,终于长大了。”
“你特么说什么呢。”郑勇一巴掌拍在洛凡的后脑勺上,“让你调查学术造假的那哥们儿的联系人列表,查的怎么样了?”
“列表里的人都挺正常,但就是,我调查了一下他每天的通话时长,和实际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发现总是有几分钟对不上。”洛凡捏了捏嘴唇,“所以我去营业厅想让他们配合调查,帮我找到那几分钟到底是在跟谁通话,但是他们那边说我们开出的调查令盖的公章不符合要求。”
“有点儿意思,哪个营业厅啊?”
“中华电信。”
“这深入查下去保不齐又要演变成当年的桥文亮案,这次我们得做足了准备。”郑勇在正式开始调查之前,首先留了个心眼儿,把这件事告诉给做局长的老爹。
郑文那边倒是没有听说最近上头有什么巨大的动静,但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做不属于自己岗位的事情。年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抢政绩,毕竟就快要到调整各个组织人员的时候了,谁都想在保住自己的位置的基础上更上一层。
“这件事你们不能继续逼问营业厅,高层人员的人脉关系就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最近薛石川派的人都没有太大的作为,在这个节骨眼薛石川最看好的科学家也遭到暗算,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想要趁这个机会弱化薛石川,又或者薛石川自己想要除掉甄远峰。不听话的棋子,哪怕是再怎么厉害,也应该及时丢掉。”郑文把他的想法告诉给郑勇的同时,也传达给张航。
听到这通电话的人不光有张航,还有一直守在旁边的泉也。
“这件事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从半年多以前就感觉很奇怪了。”泉也等待电话挂断之后,对张航说,“从你被逮捕的那时候开始。”
张航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泉也,像是在等待对方继续。
“如果他们真的有意要除掉你,除掉你的机会这么多,错过一次,还能错过次次吗。”泉也说着,皱了下眉,“何况以薛石川的思维方式来看,他恐怕更加在意的是那些真正在做研发的科学家。所以逮捕你的这个命令,十有八九都不是来自薛石川。仔细想想,当时你们为了保住开发区的研究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商陆他们,事实上也确实因为商陆他们的努力而让一切都显得没有暴露。但是,真的没有暴露吗?他可是从开发区坐军用直升机回去公司开会的,外面那么多国防的人,怎么可能全都是瞎子。也许他们迫于常青的面子,没有把事情挑明,但谁在和谁互帮互利,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后来发生了代孕村的事情,常山也借助那件事上任即巅峰,在镜头前做宣传的可不是常山,而是商陆。那天晚上能够以那么快速度提供无人机的也不是政府,而是CBL。常家、商陆、CBL的这种盟友关系恐怕在那个时候就有了集体共识。
“然后就是你的回归,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任见荣就出现在你流浪的小镇?为什么毒贩的交易细节这么轻易就暴露?为什么你这么容易就受了伤?为什么受了伤的状态下遭到暗杀都没有出事?
“这一切,看起来确实像是因为有商陆他们的努力,但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张航和泉也对视了很长时间,直到前者说出后者的推测:“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我,我只是用来分散大家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泉也点点头:“他们设了好大的一个局,目的只是为了商陆和甄远峰吗?”
“目的,恐怕是甄远峰。但商陆的存在感明显让对方感到有压力了。”张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对方是一个了解商陆的人,了解商陆并且……”
“会是侯庆吗。”泉也直接说出了答案,“当初侯庆利用几个傀儡来帮他贪污的事情,可真是大有名气。那时候森少木还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呢。小白又是森少木的养子,侯庆接近他们说不定也有一部分想要拿到证据的意图在。接近之后,发现商陆并不是能够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说起来,”张航单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侯玥瑶和商陆他们的关系不错,我们以前还一起爬过山。那时候我就很好奇,侯玥瑶去跟我们爬山,侯庆肯定也是知道。他明明知道我在场,可还是同意他女儿跟我们走得很近。”
“那么,影响商陆判断的人就出现了。”泉也抱起双臂,“连自己的女儿都利用,也真是狠人。”
“侯庆想要无声无息地做掉甄远峰整个研究室的人,把一切都当作普通的学术之间的纠纷。为什么?”张航皱起眉,“薛石川的很多项目都是以人工智能支撑,唯一能给他们提供数学支持的就只有甄远峰了。”
“我们可以假设,如果甄远峰真的被做掉,那么受到最大损失的是薛石川,如此一来薛石川派的人会涌向哪里呢?”泉也诱导性地发问。
“难说,薛石然和常青,一半一半吧。”
“侯庆现在的政治态度呢?”
“我叫人查一下。”张航拿起手机,愣了一下。
泉也察觉到这不太明显的停顿,担心地问:“怎么?”
“没事,”张航笑了笑,“就是下意识地想要叫商陆去调查一下,这种下意识还挺有意思。我和你说过么,在广州的时候,我因为体力不支,很多安排都只是做了个接口,实际上的操作都没来得及实现。我破罐破摔地把那些接口都扔给商陆,他居然全都接住了,没出一点儿差错。那种感觉以前很少有,也就是跟王曜华在工作上偶尔能这么轻松。”
“你是想说默契,对吧。”泉也摸了摸张航的头,“放心,商陆会康复的。小白还在等着他,谅他也不敢昏睡太久。”
张航稍微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但这段时间我也不能再往死了用王曜华,要是还能有其他……啊。”
“嗯?”泉也歪了歪头,“想到什么了?”
张航有些开心地看着泉也:“白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