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走过来用剧本敲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别谈情了你们两个,薤白你就留在这儿练琴,就算练不下来也没事儿,能弹一段儿就可以,剩下靠剪辑。外面黄昏了,我们少年组去拍外景。商陆你跟过来,你得继续做场记。”
不得不说常山的安排非常合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月在单位里当领导当惯了,说话不再是以前那样聒噪地扯着脖子喊,而是带有一定的官腔,声音洪亮有力度,给人一种上党课的感觉。而商陆找来的摄影团队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哥们,扛起来器材跑得飞快,有些滑动镜头都用不着导轨。
整个微电影制作团队里唯一拉跨的就属商洋,但他终于被王曜华用一整天的时间拉入戏,黄昏时拍摄两个人毕业之后别离的镜头,他是真的用眼神传达出了释然与不舍之间的拉扯感。凌晨一点的时候,少年组的剧情杀青,商洋得到了最多的称赞,他整个人飘了起来,相当有成就感,结果转天在看到他的哥哥和哥夫对戏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小儿科。
镜头里的商陆和薤白就真的像是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对视的眼神当中没有了明显的爱意,寂寞和冷淡的情绪也被一些微动作和微表情控制得恰当好处,比如说商陆会用摸烟盒、找打火机这种动作来表达跟女朋友在一起时的不耐烦,薤白会微微弓着背、时不时打哈欠来饰演和P友在一起时的无聊。两个人在一家小酒馆重逢的那一刻,表情正如同商洋和王曜华饰演的少年男主们在奶茶店里偶遇时的样子。
“多少年了?”商陆这一次将手里的烟盒放回了口袋里。
“不知道,工作之后对时间都没概念了。”薤白这一次直起腰、挺起胸膛。
商洋就在一旁看着,明显感觉整个团队的人都被两个带入戏,连随机选的群演都表现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充当两个人的背景板。没有谁是突兀的,也没有谁是弱势的。
专业就是专业,商洋从早旁观到晚,感觉上就像是亲眼目睹的两位老友在遇到彼此之后在无聊的日常当中擦除一点火星,他们小心呵护着火星,生怕它熄灭,怕人生再重新回归到虚无又寒冷的阶段。深夜到来,他们决定回到母校,翻墙闯入之后,撬开音乐教室的门。商陆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伏在书桌上,一只手耷拉出去,眼睛望着窗外。薤白则是在钢琴前稍作酝酿,月光洒在他身上,他什么都不需要弹、什么都不需要唱,光是这个画面本身就已经足够有故事感了。
“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商陆开口问,声音很沉闷。
“不知道,也许没有意义吧,根本。”薤白回答完,用缓慢的速度奏响琴弦。
同样的一首歌,薤白这次演奏的时候把节拍放慢,如同岁月给这首歌带来更多的沉淀,商陆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惊坐起来,而是露出安心的笑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薤白的声音也足够好听,虽然没有接受过正经的声乐训练,但做偶像的时候稍微被培训过,所以就算他唱不出王曜华那样音域饱满的效果,也能把这首歌以自己的风格唱得很完整。曲终之后,常山没有喊“CUT”,两个人也没有在等导演喊停,而是开始了一小段即兴。薤白从钢琴前站起来,慢慢踱步到商陆的书桌前,俯下身,仔细地看着对方闭起来的眼睛。
“即便没有意义。”薤白低声说。
商陆睁开眼,慢悠悠地眨着眼睛。
“即便没有意义,在遇到你之后,我也会变得开始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薤白双手撑着书桌,俯视着商陆的侧脸。
商陆的视线从窗外回到薤白的手指,然后伸手用指尖轻轻触摸:“说的也是。”
“CUT!”就在大家全神贯注期待着后面的剧情的时候,常山突然叫停,众人哀声连连,抱怨为什么要切掉。
常山给出的解释是:“再不叫停他们就亲上了。”
看得面红耳赤又热泪盈眶的商洋居然成了最走不出来的那一个,他从那天之后就在盼着微电影被投稿,每天从早到晚刷新薤白和商陆的官微,直到四天之后的晚上。他刷到这部微电影之后,怀里的儿子都被他扔到了一边,商洋大声喊着他老婆的名字,叫她过来一起看:“若琳!来了来了,快,在IQYI!”
两个人准备好了零食,准备好了儿子的加餐,坐在电视前点开播放。
二十分钟的短片,前十分钟许若琳爆笑不断,后十分钟又哭得泪眼婆娑,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那种娓娓道来的沉重感和悄无声息的释怀感勾得她回想起很多曾经。懵懂时期做的蠢事,成长时期遇到的挚友,都已经成为了她人生当中的一段故事,无论曾有多少不甘,还是有多少遗憾,也都没必要再继续纠缠,重要的是当下,是此时此刻身边的人带给她的对未来的期待。
她转过头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商洋:“谢谢你,我也觉得,即便人生没有意义,在遇到你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而且很期待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商洋用手搓着鼻子,“嗯嗯”地点着头,然后吐槽了一句:“果然整部电影就我最拉跨了。”
“哈哈哈你就不能再让我多哭一会儿吗!”许若琳苦笑不得地抱住商洋,“我觉得还挺帅的,要是没有其他人的对比的话。唉真的是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薤白好帅,他跟你哥是真有CP感。”
“毕竟是真情侣。”商洋哭够了,终于缓过劲儿来,“让我看看网上的评论。”
两个人头碰头地开始刷起微博,这才发现这部微电影已经被刷到热搜榜一,这惊人的热度让两个圈外人士脑子都不转了。
“谢谢爸爸妈妈投粮,又能多活一天。”
“我就说他们这么久没有一起上镜肯定是在憋个大的。信陆白,得永生。”
“他俩在这部里是CP吗?不管是不是,这化学反应真的一绝。少年时期的两个演员也选得不错,我还说少年时期的男二长得跟陆神真像呢,结果一看演员名单,居然是陆神他亲弟演的……神奇的DNA。”
“王曜华是谁?我现在急需知道他所有的个人信息。”
“不是,这弹唱水平是认真的吗,我觉得华语乐坛需要你们啊!”
“这什么破电影,看得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直接把辞职信交给老板了,现在正在马路上喝西北风。”
“也不知道哪里煽情了,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哭了,我一年过四十的大老爷们儿,这下我还怎么搬砖啊,想回家找老婆了。”
“能看得出来陆神蒲神相当克制了,但两个人眼中的爱意还是漏出来了点,是我的错觉吗。没关系,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其余的评论也就是清一色的好评,偶尔有些差评也会被一群人围攻,看得出来现在主流是在硬推商陆和蒲薤白的。当然还有更加理智的观众,他们敏感地察觉到电影是常山导演的,暗搓搓地评论“不愧是当上局长的人,拍摄格局都变了”。
许若琳略感震撼地对商洋说:“你还真是拍了部相当厉害的电影啊,我以为就是短视频那种效果来着,没想到是这个长度,都能拿去参赛了吧。”
“听说是常叔想要拍的收官作来着,他说他想要拍他喜欢的东西。”商洋点点头,“不过剧本是华哥写的。”
“不愧是他……”许若琳点点头,“那首歌也是曜华改编的吗?”
“对,说实话,他现场弹唱更震撼。”商洋又重新倒回王曜华唱歌的片段,“感觉他好像真的想要唱给什么人听。”
远在广州的张航坐在昏暗地服务器机房里,用手机看完了那部微电影,陪他一起看的还有他从贵州深山里带来的两个小弟,曹孟飞和任振华。
“这电影是讲什么意思嘛,看都看不懂。”小曹没头没脑地说。
任振华没有评价,只是侧过头看了看张航的反应:“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
“呵,我在监控各个平台的异常报文,这些有后台的贩毒集团会用比较高端的设备进行实时通信,如果能拦截下来的话就方便多了。但现在有人非法抢占了所有网络的主频,别说是异常报文了,现在连正常的网络通信都会被限流。”张航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啊?”小曹完全没听懂。
张航没有再深度解释,而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意思就是,这部微电影只是障眼法,可以有效地让毒贩误以为资源是被一部娱乐作品占用,他们不会去深度思考这件事,也就不会终止他们的交易。但是现在他们和任见荣的联系手段就少了很多,比如说,他们在远距离的情况下只能够通过6G通信、卫星通信来实现联系,或者说,他们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只能通过无线电。这两种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让捕捉他们之间的通信内容这件事变得更简单。”
“卧槽,意思是说有人在帮我们!?”小曹惊呼。
张航一拳敲响他的头:“说多少次了不准说脏话,你这孩子怎么不长记性。”
“难道是上周在上海遇到的那个人?”任振华回忆了一下,“是叫王曜华吧,电影也是他主演的。”
“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张航用手指轻轻敲着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了6G通信总控系统的登陆页面。已经有半年时间没用过自己的这个权限了,张航十分犹豫,但脑海中回荡起刚刚微电影中的片段。
“用这种方法劝我回去,还真有点儿浪漫。”张航喃喃自语着,同时键入自己的ID和密码。
权限还在,系统主页面依旧,张航深呼吸了一下,轻车熟路地锁定了广东省全域的通信情况,然后对两个小弟命令:“你们两个去外面盯梢,要是任见荣那边的人察觉到我们准备做什么,恐怕会不择手段地冲进来。今晚他们进行的不是常规交易,说不定我们就能遇到目前最大的毒枭,任见荣肯定不会松懈警惕,我们也不能。”
而就在他登录系统的那一刻,北京CBL大楼里,王曜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抓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和办公室里正在一起操控互联网的商陆等人说道:“张航收到暗示了,我们出发吧。”